2006年04月26日 作者:佚名 信息来源:周口日报 点击:次
二月会
很多很多蚂蚁聚集在一起是要下雨 很多很多人聚集在一起是太昊陵庙会 每年农历二月二到三月三的 每一天总有数十万甚至上百万的人 簇拥着一些旗帜回到伏羲的史前部落 没人能说清二月会兴起的确切年代 更没人能预言它将在某个年代消逝 从《诗经·东门之竔》跳出来的 原始巫舞还在老斋公的小脚下讲述 履迹的信史泥制的黑色母猴依旧 把生殖器铺满肚皮那夸张的黑洞 放射着太阳般美丽的光芒 这个世界上除了朝圣和烧香 没有什么事 可以把这么多的人拢到一块 比人流更加汹涌的是香客们的虔诚 一切信仰或者观念,在这里都会被淹没 只有一个最早的先祖承受着所有仰慕 各个朝代的香客心愿大体相同 消灾和祈福,是两个并行的永恒主题 每天运出的十几卡车香灰中寄托的心愿 除了太昊伏羲,谁还能一一记得清楚 巨大的香火堆 将二月会以外的历史全部燃尽 被火焰推上天空的时间浓缩后飘洒下来 把现代衣冠里装着的躯体浸泡成文物 组成集体的膜拜推向不知所终的未来 人祖姑娘 一顶草帽,遮去兄妹通婚的红晕 起身已是人潮汹涌历史如沙 女娲伏羲长尾相交岁月如鳞 昔日的真实,被落日余晖 一锨锨埋入黄土,锈蚀成 无稽的传说又被晨光一镐镐刨出 子民的虔诚浪涛般起伏于人祖爷脚下 却无人称呼人祖奶奶几千年阒寂 时间厚重的堆积未掩一粒羞涩 你用五彩石修补天穹之时 补好了灵魂的孤独吗 大殿前,我的问号尚未滴落 已被腾空的香火顿然淹没 泥泥狗 一团活着的远古,活在 全部历史以外世界以无数的偶然 保留了人类童年的一份稚气 这种当初最平常的玩意儿 如今已变得神秘莫测 洪荒中凫来的斑鸠 背上驼着它的八个儿女 蒲叶草帽遮去裸露的娇羞 有凤鸟飞来会唱歌的泥巴 同时喊出无调性的赞颂 已经没有人知道狩猎时代 就是和动物亲近的时代 泥泥狗却以固执的朴拙 藐视时间的流逝并且天真地 庆幸人类还没有走得太远 站在水边山前谈论天人合一 的确时尚而且优雅 嘲笑荒蛮也同样轻松愉快 而吹响一只黑色点彩的泥泥狗 你就知道了文明是多么脆弱 耳柏 一个树疔长成一只耳朵 一只耳朵长在陵前的古柏上 没有人相信仅是形状的酷似 先祖的聆听让多少朝代涕泪长流 耳柏只有一只耳朵所以 香客的苦难不能穿过双层的耳膜 随风流逝千年的无可奈何 压斜了树干救命于洪荒的葫芦 依旧在缭绕的幻觉中授粉 苦难只得继续从枯枝间簌簌下落 然而聆听的慰藉依然奏效 因为诉说也许就是一种需求 谁都知道耳朵并不负担记忆 被不同朝代磨光的耳轮从未拒绝 任何不能向人说出的私语 苦难是生命的永恒因此人间 没有任何一只耳朵可与这树疔 相提并论 进香 小四轮颠簸着二月十五的清晨 一车老姐妹来祭拜人祖 她们衣衫干净手脸干净笑容干净 遥见陵墓的顶端已开始三拜九叩 有人称呼她们老斋公却讲不出 任何有关的典故柏树下卖金箔的大爷 把小摊摆设在她们的豆蔻年华 一声“麦花儿”有人蓦然回首 掏一把从花生或者棉花壳里剥出的硬币 买门票换冥币请香 面对人祖爷的陵墓 她们放下了所有的杂念 为儿孙祈福愿望 通过升起的烟雾袅袅传递 已是正午香火蔽日 她们双腿颤抖一脸满足 吹泥埙的老人 旋律的苍凉托着集市 路人的片刻驻足都让音符 激动得颤抖那史前阳光 晒制的泥埙以心的形状 述说史前残存的心事 挺直佝偻的岁月嘴巴干瘪 泥埙圆润湿漉漉的悠扬 仿佛昨夜的一场春雨安抚我 某种记忆逝如闪电 而老人因我的凝神泪花闪烁 一阵新生的风刮来 他满头白发摆渡春天 我乘一串音符漂流在悠远的时光里 泥人 不肯风化的传说 从泥土中抟出黄皮肤的人群 时光的血液滴落千年风雨 往古真实已散失在路上 多少叶回归树根 多少人回归泥土 惟有皮肤上的泥,骨子里的土 以及裹在衣衫里或深或浅 时隐时现的灰和黏度 无法改变 心跳只是时间的奴隶 当一个人不再有泥土脱落 不知来年的花蕊上 是否有他盛开的灵魂 香火 火焰抒写的烟雾抒写的 仰慕敬重祈愿 都飘入半空 更高处 几只摆脱雪花的大雁飞远了 小山似的香灰 留下来 若干年后,也许会吐出零星新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