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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故事

2005年08月25日 作者:佚名 信息来源:本站原创 点击:

      大抵喜爱清晨露珠的人没几个能讲出它的味道来。历史上有过,说是一个叫赢政的人后来当了皇帝,周求长生之策,方法之一就是耗巨工筑承露台,来享用那据说甘若琼浆的美味。我的村里从来未出过这般大的人物,因此也未发生那极富轰动性的事来。但村中上了岁数的老者们聊天时常常提及。

       村子在乡的边陲,一缕白马沟贯穿南北,跟南方静静东去的沙颖河汇成T字型。这沟可是有来头的,连孩子们都知道是王莽撵刘秀时,刘秀慌忙中落在地下的马鞭给犁出来的,那马通体雪白,故此得名。村庄有了流动的河水似乎就有了灵性,加上这个有着神秘色彩的传说,无形中增添了几分对它的敬意。老人们讲,这地是祖宗们请先生看过的,风水极好,连古谚里都说:沙河弯里出皇帝。不是么?龙气顺流东下,辗转到了项城就出了个袁士凯!几个老者甚至下了定论:咱村肯定能出个大人物哩!

      我年龄小,只知道村里约摸三百多户人家,且大都是聚族而居的农民,怎么也难以悟透老人们禅机般深奥的预言。

      记得那时刚念小学二年级,印象中的学校破旧不堪,几乎没有象样的桌椅,老师们也大都是些没经过正规培训的土秀才,机敏的我常能在一堂课上指出几处语误来。秀才们的水平不高,脾气却倔得要命,说我是个鸡蛋里挑骨头的捣蛋学生,为了杀鸡儆猴,特意安排个女生跟我同桌。我不睬,因为童年的我自有我的小天地。除了应付着读书外,常和几个志趣相投的小伙伴拎着自制弹弓打鸟雀,校南茂密的树丛中时常会有我们的身影。要是到了仲夏,白马沟闸南羊肠般的河道是必去的,那里清澈的细流下殷红的石头缝里总游着活泼的鱼儿,便赤了脚,一同溜下去,围攻着用稚嫩的手轻轻托出来,兹溜一气跑回家养在玻璃罐头缸里。枣儿成熟的季节,便和几个伴约好,一齐拿了竹杆偷偷跳进二爷的矮院墙内敲打,其中有个叫狗儿的童伴身手极为敏捷,抱紧树干几蹿之下便爬上那树,奋力摇着枝条,红透了的枣一如仙果漫天洒下,每人均分了满满一口袋,便结队大嚼着哼着小曲赶到学校。这枣即便是吃不完烂掉也决不敢送女同学的,那时有个不成文的说法,男女间彼此牵扯得多了便成了相好,朋友们是瞧不起的,会在最不情愿的场合吆喝你定了亲,真是羞煞人!为了避嫌,连同桌间都会正儿八经地用粉笔画条三八线。

      贪玩向纵深发展,学习随之滑了坡。秀才们的话吹到母亲的耳朵里,除了挨几鞋底外,免不了一番严厉的训斥,最后母亲狠狠地说:“咋不学学你远门的叔?人家多荣光,都考上高中啦!”
妈说的叔小名新华,大我八九岁。精瘦的面庞上突出一双充满睿智的大眼睛,高鼻梁,有着农村特有的黝黑皮肤,浓密的眉毛透着青年的英气。叔是个视书如命的主,就是逢星期下地放羊掖下都夹着字典般厚重的书。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农家能供养一个高中生可是件了不起的壮举,能在当地掀起比战争都多的议论。人们夸他是个读大学的坯子,不愁找媳妇哩! 

      他总腼腆一笑,五指不自在地挠着头上那顶时兴的深绿红军帽。众人大笑:害啥玄?将来可得给咱村领回个女大学生啊!封闭保守的村民在夸男孩时,尤爱开一个容易找对象的玩笑来。

      幼稚的我常想,他莫不是村里将出的那个大人物?于是,为了扫除母亲的顾虑,每遇难题必讨教他,星期日俨然成了我俩的碰头日,接二连三的去,居然熟了,除辅导我功课外,还讲许多足以让我惊诧的故事给我听,如美国人家里有彩电、顿顿吃面包;小日本高楼林立;苏联人登上了月球。有时还大谈特谈三国,诸葛亮的才智、关云长的忠义、司马懿的奸诈精彩地从他口中潺潺流出。最为得意的便是叔教我的英文:绵羊读细普,飞机是普雷音,这常常成为我在众童伴间骄傲的谈资。要知道这些对于一个毫无见识的孩童来说有着无穷无尽的诱惑呀!当我提出不上学的想法时,叔认真地说:“你可不敢这样,不读书咋能改变家乡贫穷落后的面貌呢?你甘心象祖辈们一样茅草房杂面馍过一辈子……”我似乎懂了叔,相互用小指勾了手,作一个真挚的承诺。

      在我下了一番苦功夫后,暑期考试全班第一,我欣喜若狂,拿着鲜红的奖状找叔报喜。刚迈步进院,就隐隐感觉到一种不祥。叔半躺在床上,红军帽扔在床头,地上是成捆的书,鸿运爷靠门帮吧嗒吧嗒地抽着烟锅,双眉拧成了疙瘩。叔见我的到来,一丝惊喜掠过奖状旋即消失,一把拉着我赶了羊走向河堤。叔一屁股躺在堤坡上,直勾勾地望着湛蓝的天。远处啃草的羊像几团蠕动的棉花球,枝干上不知名的鸟聒噪着。一声重重地叹息,叔站起,径直走到一株柳树旁。柳枝变戏法似的经过叔神奇的手成了柳笛,刹那间,哀婉地笛音遍布四野。“给你作奖励吧。”叔将柳笛递给我,一边用手抚摸着那似曾熟悉的奖状,一边转过身用手拭去眼角的冰凉。

      叔辍学了,家里着实难以供养。
      辍了学的叔全变了往日的模样,除了放羊,就是光着膀子独自一人淋着毒辣辣地太阳拾掇责任田。叔的地在学校附近,一次放学,发现他正站在坟头上对学校投以惆怅地张望,瞅见我就如盗贼般避开了。我赶上他,叔语无伦次地说当农民就该有农民的样,要有粗壮的胳膊和勤劳的本份。我紧抓住他打满血泡的手,一时语塞。

      日子像蜗牛,不紧不慢地前行着。又一个夏季如热辣辣的少女走来。远在北京的亲戚回家带回个14口寸的黑白电视机,这下可成了全村的头版新闻,大家纷纷前来瞻看这个稀罕物。八十年代的农村没有电,只能眼馋,没法养活这个洋家伙,大家叹息着干着急。不知叔从哪里借来了发电机,他光着膀子借助脚力,愣用扒去外带的洋车子(很少有人叫自行车)把电视弄出图像来。全村人炸了锅,就是邻村都拥来几十号男男女女。人们再次把沉寂了一年的叔推向议论的焦点。

      “鸿运家的大小子真能哩!高中生就是比咱这些睁眼瞎强!”
      “他叫啥名?”邻村出名的漂亮姑娘凤问。
       叫新……”

       有了电视机,叔突然精神起来了。身上重新穿上了涤确良衬褂,绿色的红军帽上还别上了几个新买的曲别针,摘下后总能看到他那用梳子蘸着洗脸水理得整齐乌亮的头发。我替叔高兴。

       夏天的我再次约了童伴去白马沟闸南捉鱼儿,大家趁着天将近晚,玩起抓迷藏的游戏来。一个童伴刚躲进繁密的苇丛中,就妈呀一声尖叫着跑出来,童伴们迅疾聚拢来。

     “撞见鬼啦?”
     “没呢!我看见新华和一个女孩子正搂着亲嘴呢!”童伴们尴尬地笑。借着最后一丝光亮,我看到两条人影急速逃去,一个是叔,一个是邻村的凤。

      五个孩子的嘴像五个充了电的喇叭,这一消息迅速遍布了村庄。“别看他平时规规矩矩,谁知连这样败德的事都做得出!”大家又一次把叔推上焦点,所不同的是这次全是鄙视和嘲讽。要知道那个年代可讲究明媒正娶,自由恋爱只属于文明的都市。叔的事无疑是附近扔了颗重磅炸弹,“黄段子”甚至被编成顺口溜:人家新华真是中,看电视都能挂搭上狐狸精。

      斗大字不识一个的鸿运爷知道后,狠狠扇了叔一记耳光。“爸,都啥年代了,报纸和电视都在倡导自由恋爱和旅游结婚哩!你咋能……”“自由恋爱!我叫你恋!爸一辈子本本份份,咋养出你这个没成色的龟儿子来!”叔倔了,爷每打他一下,他都像皮球般跳起来。红了眼的鸿运爷见他不思悔改,便唤来几个长辈,推搡着把叔吊在树上,用蘸了水的粗绳打个半死。叔带着对全村人无限的热爱和失望走了,打着背包到很远的地方做了挖煤工。据说凤也南下打工。后来传来消息:煤矿塌方,叔为了救工友,砸死了。村子里刮起了对叔复杂的议论……

      叔终究没有成为老人们预言中的大人物。
      日子过得真快,转眼间我也有了自己的妻,一个中专时的同学。婚后碰到了在南方当经理的狗,这家伙的派头可大了,腰挂手机,还挽着一个拉了直板的漂亮夫人。

      我和外出多年的狗唏嘘着,现在的村庄再也没有童年的迹象了:曾经熟悉的茅草房消失了,代之的是高大的砖瓦房和楼房,彩电已相当普及,孩子们一起学习和玩耍在崭新的校园里,村里出了许多大学生,村民们下地都骑着摩托车啦。古老的白马沟和沙颖河正沐浴着新世纪的朝阳融汇着、奔腾着高歌东去,村庄里歌舞升平闹羊年,人们再也记不起明媒正娶等老一套的东西来……
( 苑 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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