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05月10日 作者:佚名 信息来源:本站原创 点击:次
● 李 涛
难忘幼时看大戏的情景:戏台高高耸立着,上面各色人物走马灯似的穿梭,锣鼓家伙儿震天价响,台下的人张着大嘴呵呵大笑。想起来这些,至今还让人感到韵味无穷。
麦苗儿青绿时,杏儿黄熟时,是庄户人家清闲的时节。忙惯的人们没有什么娱乐方式,唯一值得一提的便是看戏,于是大家心里就痒痒的,看戏心切。演戏需要钱,没钱怎么办,于是戏迷们就凑钱,尤其是几个戏痴喊得最起劲,于是众人拾柴火焰高,钱出乎意料地收齐了。
想请知名的剧团来唱,但名角要价高,往往三顾还难以如愿,有时还遭奚落。于是大伙儿就合计干脆自己干,村里几个小伙,姑娘首先报了名,请几个精通戏经的老戏迷指点迷津,再买几盒名角磁带。天天练嗓子,闹得鸡犬不宁。起初不行,远听男腔像驴鸣,女腔像夜哭奶奶在嚎。时间长了,功到自然成,倒让人能停下手中的活计品赏一番。就这样,一段戏文成百遍地唱,直到滚撤烂熟,倒背如流。演戏光会唱不行,还要会动作,演武生武旦要会耍花枪,直耍得风雨不透眼花缭乱,要能飞快地翻筋斗,翻过之后还要做到头不晕眼不花。演丑角要极尽逗笑之能事,演老旦还要故作忸怩之态。细细想来,里面学问大得很,真可谓“生旦净末丑,个个都要有”。演戏光有唱角不行,必须有伴奏,于是便请了几个略懂六音的教师权当乐师,锣鼓家伙一响,嗒!庄户人家深语乐道的人不多,只要看着听着热闹就行。
演员也往往是身边的人,村东栓二哥,村西的秀姐,是当时红得发紫的男主角,女主角。栓二哥演武生居多,动作娴熟,字正腔圆。一杆花枪如出水蛟龙,出神入圣,直引得台下的人蹦着拍巴掌,让人看了直叫得劲儿。秀姐善演旦角,可谓全角,演花旦,用语幽默,妙语连珠,逗得人们笑弯了腰。演武旦,杀气腾腾,凶相毕露,宛若七尺须眉,令人叹为观止。演老旦,步态缓缓,如履薄冰,如临深渊,战战兢兢,令台下人提心吊胆,汗不敢出。秀姐的唱腔更是叫绝,如风长鸣空山,如银珠轻落玉盘,听后使人如阳春波澜不惊,如东方玉轮碾露,难怪秀姐成了名噪百里的明星级人物,戏班在栓二哥和秀姐的照耀下一直兴盛不衰。
演戏时,庄户人家兴致勃勃地搬了高凳,拖了长椅,有了竟拉了架子车,为的是抢占有利的视点。开戏前两小时,台下已是人山人海,如潮如水。纯朴的农人谈笑着,难得今日宽余。小孩子当然不懂戏,来这儿不过是想借口向大人要点零花钱罢了。让人感到的是那些老得掉了牙的老太太们,不顾年迈。扯着孙子,硬是坚持着看完戏,让人肃然起敬。那些打扮入时的姑娘小伙们,戏台下此时成了他们情感发酵的场所。姑娘们秀发如瀑,那时没什么润肤霜之类的,不知她们是如何润色的,脸蛋儿秀色可餐,人见人爱。衣着朴素大方,使得线条分外清晰,散发着浓烈的青春气息。逗得小伙子们一个劲儿地在姑娘周围起哄,姑娘们当然心有灵犀,戏台下又成了极富浪漫情调的场所。
戏开演了,台上人欢马叫,各色演员粉墨登场,“七八步走遍天下,两三人百万雄兵”,喜则仰面大笑,悲则裂人肺俯。台下的人替戏中的人捏汗,心情溢于言表。锣鼓震得人不敢有丝毫麻痹大意,心情始终随着戏情而动。
爱看栓二哥饰演《樊梨花征西》中气宇轩昂的杨藩,秀姐饰演的柔中有刚的樊梨花。这是二人的主打拿手戏,因此分外引人注目。清楚地记得二人在台上枪来刀往,直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锣鼓喧天,台下人眼瞪得像抱窝的老斑鸠,密切注意事态的发展,终于秀姐手起刀落将栓二哥饰演的杨藩劈于马下,引得众人一片喝彩,掌声如潮。像这类的武打节目,尽管耍花枪,不打人,但人人爱看。儿时的我不懂戏中的情节,只爱看台上的两方人马拼命厮杀。喜欢听栓二哥和秀姐唱,虽不懂戏文,凭直觉总认为够味!
后来上了学,看戏的机会就少了。到了大学,有一回学校组织看戏,坐在沙发软座上,舞台上是现代化设备,灯光烟火应有尽有,让人耳目一新,可是总找不到幼时看戏时的那种感觉,怅然若失。参加了工作,成了家,看戏的日子几乎没有。前天父亲进城到家里看望我,我顺便向他打听如今戏班的情况。父亲说,栓二哥和秀姐二人由于在台上经常演夫妻,感情越来越近,最后终于挑明关系,但是双方父母坚决反对,于是在一个月黑之夜栓二哥带着秀姐远走他乡,戏班没了名角,也就黯然失色。不久便在众人的一片惋惜中宣告解散了。父亲带来的消息让我嗟叹了好长一些时日。
真的,直到现在我还想念幼时看戏时的情景。